不知該說幸運還是后江不幸,作為“00後”,浙沪我們這一代總算不再如“90後”般被稱作被“垮掉的独生到底顿一代”,而是女职翻身農奴把歌唱,一躍成為職場“整頓者”。场年
初入職場的被整我們,自帶標簽,后江沒有職場新人的浙沪青澀、謙遜和低調,独生到底顿作風張揚、女职雷厲風行,场年幹了很多老員工想幹卻不敢幹的被整事。
大學畢業生 網絡圖
如今,距首批00後進入職場已滿一年。浙沪我(本人“00後”)邀請了幾位“00後”職場人講述自己真實的独生到底顿職場生存狀態。
看看被整頓的到底是誰!
1
紀仲繼的下班時間是17點,但他從不敢準點下班。到點後,紀仲繼總是躲在開滿word的電腦後麵,悄摸觀察著辦公室的那扇門,數到有第五個人走出辦公室,他才會緩慢地整理包袋,站起來舒展一下肩背,裝作依依不舍地離開。
辦公樓 網絡圖
“下班後的15到30分鍾裏,如果不出意外,領導一定會來巡視,如果此時你在他的視線範圍外,那你馬上就會在群裏被問候。”
他所在的國企行政崗,日常工作事務並不繁重,他算了算,一天8小時的工時,實際花在工作上的大概隻有一半。但即便如此,單位裏“為了加班而加班”的情況依然嚴重。“主打一個‘痕跡主義’,似乎沒人在意你今天到底完成了哪些工作,但隻要讓領導看到你加班的身影,你就是努力上進的員工。
在互聯網工作的Jinji也遇到同樣的問題。“大家都‘身不由己’,你無法把責任歸因到哪個具體的個體身上,這是公司體製內結構性的問題。這時候,委曲求全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。”
畢竟,誰都不會因為那多出來十幾分鍾而放棄一份工作的,如果有,“那就是不在乎工作的富二代,或是單純腦子不靈光。”Jinji說。
2
找吐吐訪談之前,共同朋友曾對我提過,吐吐的職場環境非常糟糕,加班嚴重、工作節奏高壓、老板持續pua還伴有暴力傾向、個人發展及上升空間有限,因此她正在考慮離職。
時隔近半年,當我與吐吐取得聯係時,卻得知她依然留在那家公司,真實的職場環境,比半年前更糟糕了。
“官方說法是傍晚7點下班,但老板經常6點開始開會,一直到晚上8點甚至更晚;去年年終述職時,恰逢疫情高峰,老板依然要求我們全員參加,從周六下午2點,一直持續到淩晨1點,很多人反映心髒不舒服。每次會議過程中,全員需要關閉手機,會議內容的的80%是跟具體工作無關……”
辦公樓燈火通明 網絡圖
此外,老板習慣性言語攻擊,甚至曾因為一件不涉工作的瑣事,當著所有人的麵狠踢了一位資深同事。
如果按照“00後整頓職場”的劇本走,吐吐應該勇敢跳出來、將老板的“惡行”在網上討伐讓他社死;或是大鬧一場然後爽快走人;最不濟就是直接辭職瀟灑離開。
但現實是,“離職,哪有說的那麽容易。”
吐吐算過一筆賬:如果裸辭,算上房租及日常開銷,自己的存款隻夠兩個月過渡期。“歸根結底,是自己沒有核心競爭力,以至於深陷泥潭卻沒有義無反顧離開的勇氣。”
整頓職場的背後是底氣,這是職場生存法則最底層的邏輯。雖然小紅書上的帖子們都鼓動慫恿著:人生是曠野而非軌道。但當一時衝動消退後,吐吐還是選擇忍讓:“沒能力沒背景沒錢,就受著吧。”
她有時也會暗自揣測年長的同事們願意留下的原因。除了“可能被領導pua過頭了”,也可能就如同那個沒品職場笑話講的,“你可以隨意打罵一個中年人,因為他還有房貸要還。”
3
去年8月,本科畢業的Momo正式入職上海某外企,那時的她或許很難想到,一年後的同一天,她會因人際關係而被迫辭職。
職場的人際關係比她想的還要複雜。最先是團隊經常一起出去聚餐,無法拒絕職場前輩邀請的Momo,總是被迫抽煙、被灌酒、被逼著在背後站隊中傷其他的同事;當她覺察到不對勁想要遠離時,卻因此被孤立,工作上備受刁難。
落實到工作中,這些困惑又變得更具體,比如:我是不是應該主動給前輩同事倒酒?他們讓我買的咖啡,是不是不該問他們要錢?為什麽總是我在定會議室、幫大家取快遞?同一個項目的郵件沒有cc我,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的?他們吃飯不叫我,我應該主動加入顯得合群一些嗎?當我點奶茶時,是不是要給他們都帶一杯?
餐廳 網絡圖
她很難在職場中找到自己準確定位,究竟是一個該被說教、被規訓的聽話後輩,還是一個即使被當槍使,眼睛裏還閃爍著清澈的愚蠢的新人。工作不再純粹,各種旁枝末節讓她內耗。
直到連其他組的同事都有意提醒,Momo才意識到自己的確遭受了職場霸淩。
她也曾試圖反抗,去跟領導反映自己的遭遇。但遺憾的是,領導並沒選擇相信她的說辭,理由很簡單:為什麽現在才說?
申訴失敗後,Momo的團隊給她設置了絕對不可能完成的KPI,倒逼她主動辭職。向HR上交工牌的那天,入職剛滿一年的Momo感到身心俱疲,“反抗是無意義的。”
4
“00後整頓職場”,更像是職場人把某些特殊群體的行為放大,進而將其虛構成職場“爽文”,但爽文的真相是,現實很難複製它。
如果把00後“資深”打工人刺刺的職場故事拿出來說,前半截,很符合網友對“00後整頓職場”的期待。
比如,在每一次被用心做出來的ppt被老板挑刺後,她會把跟上司把話放到明麵上來講:“你為什麽這麽說我,你這樣說讓我感到很受挫,請你不要對我說髒話。”上司的確會示軟道歉。
但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情節其實並沒有發生。上司挑刺-刺刺挨罵-刺刺反抗這個循環依然在繼續。
不止一次,刺刺被指著鼻子罵:“你(髒話)是豬嗎?你怎麽這麽蠢?同樣的事,我教個猴子都教會了。”這些畫麵經常會在刺刺淩晨畫ppt、寫分析時再次浮現,但即便含淚睡去,心中呐喊著:“真的不幹了,老板算什麽東西,我堂堂‘江浙滬獨女’,憑啥受這氣”,但每到次日清晨,第一反應卻依然是:“啊啊啊要失業了,前途渺茫啊,繼續幹吧。”
地鐵 網絡圖
整頓職場從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。這就像一把利劍,或許能在冰麵上鑿出一個洞,但撼動不了整座冰山。
“但這也是符合我職業規劃最好的工作,就忍受吧。反正他罵我,我就懟回去,他接著罵,我就繼續懟,讓他知道我不是一個軟柿子,或許下一次罵的時候,能稍微收斂點。”刺刺自嘲。
比起“整頓”,刺刺更願意把這樣的溝通看作是“溫和的抵抗”。 “試圖在一次次詰問跟探討中,打破職場的階層與權力固化。”
作者自述:我被“整頓”了嗎?
這篇稿件是我修改的第4版(暫時),在某種程度上,它就是“00後被職場整頓”事實的最好載體。也側麵反映了,我這個00後,跟“整頓職場”的標簽壓根沾不到邊。
初稿,麵對領導的要求,我把框架推翻再重來,領導看完第二版後,用回了第一版;而當我修改完第三版後,領導又給我搭了新的思路結構。
於是我,一個初入職場一年的00後,在微信上回複:嗯嗯好的,收到(抱拳);內心os卻是:嗚嗚老板下次能不能早點說。
但這算是我被職場整頓嗎?這得從哪方麵看,改稿雖然痛苦,但也是在反複拉扯中,前輩與我的思維產生碰撞擦出新的火花。比如你現在看這篇稿子,的確要比第一版好很多。但這個過程中,免不了會有被管理、被規訓、被指責的陣痛,這種陣痛,如果超過了某種界限,就感覺到自己被“被整頓”。
采訪中,8年工齡的職場人考拉這麽解讀“職場整頓”——麵對本就不公平、不公正、不合理的工作要求,或是職場潛規則,用不執行的方式來表現你的訴求跟態度,以期改變職場生態中不健康的部分。
問題是,什麽是不公平、不公正、不合理,並沒有一個完全客觀的標準,而是基於職場中人的主觀判斷。
社會學領域有一個兩難的問題:“人”的存在是“結構”的附屬物,還是有完全自由意誌的“主體”?
整頓職場,它可以指向主體性問題,即00後天性更叛逆、更不服管教,耐受能力更低;也可以指向結構性問題,即這個職場本身就是有問題的,它壓迫在每一位員工身上。
如果是後者,那麽職場裏的每一個個體,都擁有回擊的權利。
而一旦脫離代際回到個體,如何整頓職場,就會因為個體特質不同而呈現出千萬種解。
最後說一下,如果00後比其他年齡的人更易整頓職場,我覺得倒不是因為他們勇敢,更可能是經曆了父母這一輩的積累,他們中少數幸運者的經濟負擔比前輩更輕。
但00後中也一定存在著“沉默螺旋”定律,大部分人的聲音是不會被大眾聽到的。
反抗的順從的,留下的離開的,他們的故事跟00後、江浙滬、獨生女這些標簽沒有關係,有的隻是一個個獨立的、複雜的、活生生的人。
解放日報·上觀新聞原創稿件,未經允許嚴禁轉載
作者:微信公眾號“獅子坐”
微信編輯:納米
校對:song